秦玖是好不容易才从花海中看到颜聿的。
他其实就侧卧在木棚当中铺着的厚厚的手织毡毯上,怀里抱着一盆“绿香球”,手边放着一盆“青龙卧墨池”,紧擦着脸侧放着一盆“夜光白”。
一枚白玉簪斜斜坠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上,长发散落在肩头,被秦玖带进来的风撩起,他却浑然不觉。
牡丹花是美的,比花更美的,是人。
那人侧卧在那里,秦玖进来,他连睫毛都没抬一下,只是凝视着他面前那一株夜光白,那目光很深qíng,就如同在看着他最爱的女子。
那株夜光白开在颜色娇艳的花海中,显得格外的清高寂寥。
颜聿手中斜握着一尊雪白的云瓷杯,杯中盛放着嫣红的酒液。他睫毛低垂,看不清眸中的神色。但是他全身上下散发的颓废与寂寥,却是那样明显,令秦玖想要忽略都不能。
这木棚内比之颜闵那里要暖和多了,显见得是为了给这几盆牡丹保暖。在棚内的每一个角落里,都放着火炭盆,里面上好的木炭噼啪燃烧。
秦玖本能地想要离火盆远一点,可是这狭小的棚内,正当中躺着的这人,和那些花占据了整个空间,秦玖一时无法下脚。
“王爷可真有闲qíng逸致。”秦玖缓缓开口道。
颜聿懒懒瞥了她一眼,举起手中的云瓷杯,饮了一口酒液,垂首竟浇在了花盆里。
秦玖微微有些吃惊,颜聿竟用酒来浇花?!
花如何承受得住?
她向前再走了两步,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酒香,认出来颜聿饮的酒液是“相思”,由红豆酿成。据说,相思有多浓,这酒便能有多烈。秦玖曾经饮过,醉了好久。其实就算不是烈酒,也不可以用来浇花的。
“王爷对这些牡丹花倒真是用心,只是,用相思来浇它们,怕是它们承受不住吧!”秦玖悠然道。
颜聿懒懒瞥了秦玖一眼,勾唇一笑,说道:“九爷来找本王有何事,莫不是想念本王了?”他口中调侃着,手下却不停,自顾自地斟酒,饮酒,浇花。
他的语气是邪邪的,笑容是懒懒的,眸光是魅惑的,说出的话是无耻的。
秦玖完全怀疑方才看到的那个颓废寂寥的他,只是自己的错觉,绝对是错觉。
秦玖慢慢挪动脚步,走到里面放着一盆状元红的卧榻上坐下,深qíng万分地说道:“是啊,自上次一别,我就开始思念王爷。相思难熬,就忍不住过来瞧瞧王爷。”对付颜聿这种无耻之人,就是比他更无耻,秦玖只恨以前自己不懂这个道理。
颜聿从毡毯上盘膝坐起,唇角勾起不羁的笑意。他抬手从桌案上提起酒壶,这次却并未斟到酒杯中,而是从酒壶中直接浇到了花盆中。夜光白、绿香球、葛巾、姚huáng……最后到了秦玖怀里这株状元红。
秦玖几乎可以看得出,这些花,正在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下去。她实在不解,颜聿为何要用酒浇花,这无疑是在给花浇灌毒药。
“王爷,这是为何?牡丹花浇酒,可要枯死的。”秦玖捧着状元红浅笑着问道。
“若不能博佳人一笑,要它们又有何用?”颜聿懒懒说道,唇畔邪魅不羁的笑意更炽,只是狭长冷魅的眸中,寒光如刃划过。
“不过,九爷若是喜欢,这盆花状元红倒可以为九爷留下。”颜聿斜睨着秦玖,深qíng地说道,“九爷你真是太美了,比这盆花都要美,这盆状元红倒是和九爷很配。”
倘若是以前的秦玖,为了保住这一盆状元红,只怕就将这盆花留下了,如今的她,不会!
秦玖捧着开得正盛的火红色牡丹花,嫣然一笑,也深qíng地说道:“我从不喜花花糙糙的。王爷不必为了我留下。王爷待我真是太好了。其实王爷才是最美的,这盆青龙卧墨池也及不上王爷万分之一的风采。”
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,恰好传到了木棚外。
榴莲听得自己都脸红。
颜聿眯眼望着秦玖,薄唇勾出完美如雕琢的笑意。
秦玖却感觉有些冷。
要收集这些牡丹,再在暖棚中侍养,不知会费多少财力心力和时日。如今,颜聿说不要就不要了,倒真是舍得下。一旦不喜,便立即毁去。只是,他真的是因为苏挽香没有收下而迁怒这些牡丹吗?
秦玖眼睁睁地看着颜聿抬手,将酒壶中剩余的酒液尽数倒在了她怀中这盆状元红中。末了,颜聿摇了摇酒壶,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了,他举起酒壶便狠狠掷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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